虔心念电闪,立即将它生发于神圣誓言和神秘启示,谁人不觉振奋,谁又能在久远的部族精神面前不昂扬呼应?
峰回路转,秦孝公没想到如此突然变化,竟将激烈对峙瞬间融会在了一种壮烈久远的誓言中,天意也。仔细思忖,孝公微笑道:“如此吉兆,自当庆贺。然大出天下,终须一步一步走来。卿方才所述变法大计,诸位尚须仔细计议才是。”又是片刻沉默,秦孝公看着甘龙笑道:“今日朝会,事先未与太师及诸位大臣商议,为的就是一体同商。不知太师以为如何?”
甘龙见国君委婉解释,心中稍觉舒坦,心绪沉重地说:“变法事大。变得不好,国无宁日。越是大变,越是多有利害冲突。以秦国时下而论,不变法犹可为之。一旦变法,朝野动荡,若有战事,只怕有亡国之危。况且,圣贤治国,法度宜静不宜变,民风宜古不宜今。因循旧制,稳定之道也。官吏熟悉旧规,民众安心旧习,此为万古之道也。今日,不求自安而求自乱,老臣委实不解。”
卫鞅心下明白,这才是真正的论战开始。
卫鞅从容笑道:“太师饱学之士,何以出此世俗之言?庸人安于世故,学人溺于所习。若人皆守此心态,今日犹在三皇五帝时也。尧舜禹三代不同制,春秋五霸不同法。世生变,变生强,强则进。治国之道,贤勇者创法立制,庸碌者因循守旧。创新者生,守旧者亡。秦国因循旧制数百年,守出了富,还是守出了强?抑或守出了土地?”
“非也。”公孙贾淡淡道,“太师之意,一旦变法,朝野动荡,削弱国家战力。若有战事,必有亡国之危。对此,卿作何应对?”他巧妙地将守旧创新的话题,引到谁也难以承担罪责的国家兴亡上,显然是一个严重挑战。
卫鞅不假思索道:“其一,变法所生之动荡,是利害冲突。法令得当,可迅速平息冲突,稳定国人。此短暂动荡,不是国家内乱,更不会导致国家战力瘫痪。恰好相反,变法可在短时之内迅速增强国家战力。其二,东方六国逢泽会盟之分秦图谋瓦解后,燕赵两国忙于抢夺中山,韩齐两国正在变法,楚国忙于防范南部蛮夷作乱,魏国忙于迁都大梁。鞅可断言,至少三年内,不会有大举攻秦的战事。其三,即或万一发生不测之危,新法奖励农耕激赏军功,只能使庶民奋勇赴战,何有削弱战力之虞?列国变法,无一不强。何以秦国变法,诸位却生出削弱国力之虑?醉翁之意,当真在酒乎!”
此一问,锋芒直指讳莫如深的变法利害,加之前三条坚实的剖析,甘龙和公孙贾顿时尴尬起来。突然,“啪”的一声,杜挚拍案而起,戟指卫鞅愤然道:“卫鞅,你拿不出办法却污人之心,岂有此理!古人云,不得百利,不变法度;工不十倍,不换器具。你要变更秦法,究竟能给秦国带来多少好处?还不是士人游说,惑众谋官,教我秦国承担亡国风险!变法不成,你拔腿溜走,破烂摊子谁来收拾!”
政事堂气氛骤然紧张。杜挚昂昂而立,甘龙、公孙贾面无表情,孟西白三人脸色铁青,似乎准备随时扑上来手刃卫鞅。言尽于此,卫鞅已经没必要讲话,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,蔑视地看着杜挚。政事堂无人说话,显然都在等秦孝公裁断。然而,秦孝公还是肃然沉默,一点儿说话的意思也没有。
这时,左庶长嬴虔拄着那口须臾不离的长剑,缓缓站起走到杜挚面前,冷冷笑道:“太庙令,一个大臣,以小人之心,度国士胸怀,岂不怕天下人耻笑?先生以强秦为己任,冒险入秦,栉风沐雨,苦访秦国,拳拳之心,令人下泪。你能做到吗?在座诸位,谁能做到?谁到过山野荒村?谁能与民同宿?谁又走遍了秦国的关隘要塞?说呀,谁能如此!如此国士高风,岂是拔腿溜走之辈?我等生为老秦子孙,不思图强雪耻,却将烂污之水泼向先生,以求苟且偷安,良心何在?”嬴虔粗重喘气,狠声道:“赢虔正告诸位,天赐先生于秦,乃秦国之福,乃秦国大出天下之吉兆!论政归论政,谁敢无端中伤先生,嬴虔这口长剑第一个不饶!”话音落点,锵然拔出长剑,白光一闪,杜挚面前木案“咔嚓”断为两半。
杜挚吓得面色发青,站在那里愣怔着不敢动弹。
朝臣们被嬴虔的凛然威势震慑,面红心跳,没有一个人讲话。谁都明白,嬴虔作为国君庶兄、三军统帅兼握有实权的左庶长,他的实力几乎就是秦国一半的力量。且嬴虔自少时就是秦军著名的猛士,性格深沉暴烈,平日极少发作,而一旦发作,从来是霹雳雷暴般敢作敢为,且不计后果。谁都知道的是,在和魏国的一次激战中,他的侄子不听号令丢失营寨,他大发雷霆,一剑砍下了侄子头颅,又连杀三个千夫长!方才那一剑没劈向杜挚,已经是万幸了,谁还愿意撞这个雷神的火头?
这时,公孙贾面色庄重道:“左庶长之言,使在下愧疚振作。公孙贾以为,卿所述大计不差,秦国臣子当全力支持变法。”
甘龙嘶哑着声音道:“变法自是好事,何有反对之理也。”
杜挚连忙惶恐笑道:“杜挚失态,向先生赔罪。身为老秦子孙,杜挚当洗心革面,拥戴变法。”一时间,政事堂所有大臣同
四、论战变法 政事堂发生了尖锐对立(3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